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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慢慢地喝,钟言慢慢地给他喂,一勺勺地灌下去,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整碗,还吃了一小块的排骨。
等到喂完了,钟言把碗给了元墨,接过元墨递过来的脸巾,给秦翎压了压嘴角。
秦翎这时往后躲了一下。
“是我。”
钟言赶紧说,他看不见,防着身边换人,“让我看看眼睛。”
“不必。”
秦翎还想躲,可是一个瞎子怎么躲得过去,直接被钟言扳过脸去。
有指尖贴在自己的颧骨上,秦翎禁不住皱了皱眉:“你的手……怎么凉成这样?”
这回轮到钟言不作声,这病秧子经常睡不够,眼下乌青一片。
他的指尖从眼下滑到了眼尾,触碰了秦翎的睫毛,小扇一般,又长,又密,闭着眼的时候黑压压一排
。
他正是锦瑟的年华啊,满打满算还不满十八,是因为病才久久没有娶亲,别人家十八都当爹娘了。
他又将手移到秦翎的上眼皮上,鼻息闻着的都是秦翎身上的药味。
没有几天了,这个人就要走了。
“不必为我难过,我死了,其实是好事。”
也不知怎么着,秦翎好像察觉到她在替自己难受。
尽管不太确定,但这感受是头一回,如果自己走了,元墨会难受,小妹会难受,三弟也会难受,可他们都是跟自己熟识许久的人,唯独这个人不一样,她嫁了一遭,还没过两天好日子。
钟言的手还在轻触他的眉眼,其实自己早就没有难受的心了,生死见了太多,心都硬了。
只是秦翎大限将至,他是来不及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。
况且……这本身也不是分内的事。
长久地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是他钟言的处世之道,可只要一想秦翎这些年没吃过什么好的,心里堵得难受。
也就在这时候,指尖忽然一热,湿了。
秦翎的眼皮抖了抖,忽然流下一滴泪来,将钟言的指尖打湿。
“你走吧。”
他终于还是推开了钟言的手。
“你的菜都没动,我走什么走?”
钟言好奇地看着手指这滴泪,读书人的泪像干净透彻的水,放进口中尝了尝,却很是咸苦。
随即他的胃蒸腾起一阵业火,烧到心口,肠胃绞着疼起来。
“还有菜,尝尝。”
他忍着剧痛夹了一筷子,秦翎果真爱吃这个,吃着顺口,一小盘很快没了。
元墨这会儿才放心,还是少奶奶有本事,自己只能在一旁捧着水,等少爷漱口。
钟言也净了手,到香炉边上重新点香:“漱了口就准备睡吧,兴许明早就好。”
香气飘上窗棂,如烟似雾,渐渐也缠上了床框。
秦翎在床边坐了许久,也想了许多事,闻着沉香,竟然渐渐回忆起往昔来。
他忆还未生病时的快意,忆那些还未达成的心愿,甚至回忆起出城看过的白毛雪景。
那会儿,他还能牵着马,在雪中滚上十几个来回,回屋也不见风寒。
如今风一吹,他就要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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